一连两天,第五君都没见到齐释青。
白天,第五君有时会趴在窗边望着千金楼下的路人,辨认着每一张也许他认识、也许是可疑的脸。他看见斧福府的红衣弟子跟玄陵门的弟子一同进出过好多回。
似乎玄陵门如今已经和斧福府商定好了什么计划,只是瞒着他。
第五君觉得这没有什么。如今他是灸我崖的掌门人,明面上与齐归没有任何关系,而少主一行人也并未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斧福府,显然是有他们的安排。
到了晚上,第五君会在睡前再看一会儿中央大街的花灯胜景。从高处望去,那一片花灯像是连绵的火烛,不知在给哪位神仙上供。
想起神仙,第五君就想到了司少康,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像神仙的人。
司少康还活着的时候,第五君就好奇地问过不少关于上界天庭的事,司少康每次都是一笑而过,语焉不详。那时第五君觉得师父不说自然有师父的理由,毕竟他对自己的修炼可谓完全不操心,一看就是对修仙、飞升是有些态度在的。
但如今想来,第五君反倒觉得这是司少康是个神仙的明证,神仙化为凡人,自然得受一些约束,不能乱讲上界的事——起码从小看的神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更何况,司少康知道邪神的名字。
这一点第五君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在司少康引走那个法力高强的堕仙时,曾说过:“你果然是祝祚的信徒。”
那黑衣人当时就惊愕不已,反问他究竟是谁,竟能知道邪神名讳。
第一次听见“祝祚”二字的时候,第五君就说不上陌生。他不知为何好像知道这个名字似的,并且没来由地对此感到反感和厌恶。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整个蓬莱仙岛的神话本子,从幼儿画本到经卷藏书,没有一处记载过上界天庭任何一位神仙的真名。在所有凡人的记载里,只有法号。
譬如帝君是“上清元始天尊”,邪神君是“玉清无量天尊”。别的神仙则大多官称俗称混杂,比如媒神月老,医神药王老,文昌星神司命……
但司少康竟然能知道邪神的本名。
第五君想,除了师父这个神人外,若再有第二个人知道邪神名讳,他一定是堕仙。
第五君这两日闷在房内,把玩了好久自己的暗器银针。虽然如今灵力全无,但仅凭手上功夫和技巧,他用暗器还是能勉强保身的。
这也要归功于司少康对他的提点。曾经在玄陵门数年难以突破的内力瓶颈,竟然被司少康三言两语的提点给突破了,而且还是在断了一边灵脉的情况下。
“我都说过,你早该就是我的人。”司少康曾经背靠灸我崖那一面灵牌墙不着调地说。
第五君那会儿嗯嗯啊啊地敷衍道:“我生在药王谷,本就是灸我崖的弟子,都是玄陵门先把我从药王谷带走了。”
然后司少康就哼笑着拿扇子打他的脑袋。
把银针装入乌木小盒子里之后,第五君又打开了他装药的小药匣,最上层的是一枚他炼好的化功丸的解药。
他看了那枚药片刻,抿了抿唇。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如果没有什么差错,他同少主把话说开,就全都坦白了。在那之后,他就可以吃解药了。
现下情势紧张,早一点恢复灵力,就能不再给少主添麻烦。
第五君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他可能不够格,但他还是想与少主并肩作战。
这夜入睡前,他照例走到了八层的楼梯口。
立刻有齐释青的暗卫出现。
他们轮番守着他,每当他有下楼出去的迹象时,就会出现阻止。今天夜里在千金楼的是恕尔。
“公子。”恕尔叫他一声。
第五君向着声音的方向转身,温声说:“恕尔,我不出去,你不用紧张。”
“我就是想问问,少主还记得明天晚上我约他去茶肆么?”
恕尔点点头,“少主当然记得。他今日还又嘱咐了一遍把明天晚上所有的事务都推了,说要陪公子赏月。”
第五君眼里流露出笑意,“那就好。”
恕尔再度点头,对他说:“公子早些休息。”
第五君却缓缓走到门边,对想要盯着他关好门的恕尔说:“恕尔,能告诉我少主这几日在忙什么吗?”
恕尔怔了一瞬,紧接着板正道:“我们只是做少主吩咐的事情,至于少主在做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第五君轻轻颔首,又笑着问:“那他今晚还回千金楼吗?”
恕尔波澜不惊道:“不知。”
第五君“嗯”了一声,紧接着换了话题:“那明天我能自由出去吗?”
像是怕恕尔不同意似的,他又补充了句:“我跟云城商量好了,他说从千金楼到茶肆这段路你们都查看过无数遍了,我自己走没问题的。”
恕尔的腮帮子微微抖动,看上去像是磨了磨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