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用比往日快一倍的速度吃完了晚饭,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刻意在经过六层的时候慢下了脚步,试图听一听少主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然而他刚停下,柳下惠子的房门就要打开,第五君连忙向八楼逃窜,生怕被撞见。
隔着两层楼,第五君就听见了温柔的女声说:“这五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让他们随你的弟子一起行动,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安排。”
“好。”齐释青说。
第五君轻轻关上房门,心想少主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天黑了下来,银珠村上灯了。
第五君趴在窗口,望着远处花灯节的鲜艳色泽,还有住家商铺的点点灯火,轻轻摩挲着左手。
他禁不住想,不知少主今晚会在什么地方宴请斧福府的贵客。
接着又想,再过几天等中秋节的时候,少主收到自己的告白,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答应的吧。
第五君摸出自己破旧的钱袋,一锭银子是他积蓄里相当大的一笔,他用来给少主包场了。
“不过这不算什么。”第五君笑着想,“自古以来男人讨媳妇都得花钱的,何况是少主这样的身份,花多少钱都不过分。”
临近中秋,夜晚正式泛起凉意。
第五君拢了拢衣襟,抽了下鼻涕,把窗户关上。
他走去衣橱,想了半天给少主告白的时候要穿什么,最后取下来了那件他在玄陵门时穿过的黑色镶金的道袍。
对着铜镜,第五君小心翼翼地试了试。他离开玄陵门的时候是十七岁,如今过去四年,体型没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似乎个子高了一点点,肩膀宽了一点点。
反而穿着宽松的道袍更能撑得起来,像那么回事。
第五君咧开嘴,忍不住给自己重新束发,他曾经用的乌木簪子丢在了玄陵门,现在就用毛笔代替。
好像时间从未流过,十七岁的自己就在铜镜里。
他把衣服重新挂好,洗漱又更衣,折腾完准备就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第五君并未想着少主回来还能主动来看他,但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第五君还是迅速蹦下榻,眼睛亮亮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玄一。
玄一身上带着赶路的尘土味道,但周身的气质是一如既往的沉重和苦大仇深。
“少主在么?”玄一开门见山地问他。
第五君:“不在。”
玄一皱起眉头:“少主去哪儿了?”
第五君往外面瞅了眼,道:“今天斧福府的少主还有弟子来了,少主好像出去宴请他们了。”
玄一颔首,然后转身就走。
第五君叫住他:“师兄,你是有什么事要找少主吗?”
玄一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对他说了。
“少主让我查见剑监掌门的死因,查到了。”
“我去了见了陈飘飘,她也怀疑见剑监掌门死因有异,秘密做了尸检。陈世泊并非死于旧疾复发,而是中毒身亡。”
也许是夜深人静,玄一此刻对第五君并不像白天时那么严厉。他好像仍然是他的大师兄。
第五君愕然问道:“中毒……?”
玄一看了他片刻,颔首。
“据陈飘飘说,见剑监掌门是赴一旧友之约,回去就不行了。但陈世泊走前并未说过这个旧友是谁。”
第五君有些意外于玄一的坦诚。
他低声说:“谢谢大师兄告知。”
玄一没说什么。他目光下移,看见第五君的装束,刚想说“你快去睡觉吧”,却听第五君轻声问:“那陈飘飘……她还好吗?”
寂静昏暗的千金楼里,玄一胸腔微微起伏,似是叹了口气。
“为了稳住派内众人,她决定和见剑监大弟子时迈成亲。”
第五君哑然失语。
他和玄一对视片刻,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唏嘘。
那个嚣张跋扈、爱娇爱俏、是众人掌上明珠的见剑监大小姐,再也不见了。
勇气(十三)
第五君在黑夜里静静地失眠。
玄一师兄走后,第八层又恢复了寂静。第五君在床榻上躺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从灸我崖出来的每一天,第五君都过得很清晰。
他还在玄陵门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体会。那时的他是个小孩子,总感觉日子是无尽的,一天天过得很快,很多小事被更大的、更有趣的事从脑海里挤了出去,渐渐就消失了。
但从和少主重逢开始,他每日跟少主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饭,睡在什么地方,穿的什么衣服……他都清楚地记了下来。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是难得的,于是不自觉就用了十分的心神。
第五君轻轻咬着嘴唇,耳朵对声音敏感到了一定境界,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想是不是少主回来了。
但是并不是。
那是窗外的风拍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