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涉承恩公,不敢鲁莽行事,派人细细查证数月,方有了这道折子。”
霍翎合上折子。
“这道折子,哀家自有定夺。退朝吧。”
满朝文武如潮水般退出金銮殿,黑压压一片,除了脚步声和衣物摩挲声,再无一丝窃窃交谈。
一直到离开了御前侍卫的视线范围,才有人按捺不住,小声攀谈起来。
宋叙环顾四周。
“你在找谁呢?”
一只手掌按在宋叙的肩膀上,丁景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叙道:“不是找你。”
丁景焕道:“我知道。没关系,我这人就喜欢不请自来。”
丁景焕走到宋叙身边,朝着左前方扬了扬下巴:“你老师被人团团围住了,你这么找,肯定找不到人。”
宋叙顺着丁景焕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是被围得密不透风,要不是丁景焕提醒,他都险些没找到人。
宋叙唇角微抿,想要过去找文盛安的心却是淡了。
“我们走吧?”
丁景焕一边往前走,一边拽宋叙。
他没用力,却拽动了宋叙。
桌案边摆放着一盆芍药,开得正艳丽,从窗边洒落的细碎阳光映衬着粉白花瓣,翩跹轻盈。
霍翎用木勺舀起一些清水,慢慢浇在花盆根部。
无墨来到霍翎身边,轻声道:“娘娘,无锋到了。”
“让他进来。其他人都下去。”
无锋走入殿内,视线从那盆芍药滑向了一旁的桌案。
桌面干干净净,既没有摆放茶杯,也没有摆放任何花瓶瓷器,只摊放着孤零零一本奏折。
方才那场大朝会,他也是在列的。
“娘娘。”
霍翎指了指一旁的折子,心思仍在盆栽上:“你先看一看。”
这道折子的内容说复杂也不复杂。
吏部右侍郎弹劾了承恩公霍世鸣两项罪名,这道折子,就是在写霍世鸣如何以权谋私,如何拥兵自重。
以权谋私,在官场里委实不是什么新鲜事。
霍世鸣身为行唐关主将,燕西几个榷场都由他手底下的人把持着,随便过一过手,就能赚取不少利润。
边境武将三年一述职,去年年底,霍世鸣原本是要回京述职的,因为榷场贸易出了一些问题,朝廷担心燕西出现变故,才命他不得擅离。
吏部右侍郎在折子里说,榷场贸易会出问题,是因为霍世鸣狮子大开口,引得羌戎商人和西域商人不满。
西域商人就不说了,毕竟西域和大燕之间还隔着一个羌戎。
羌戎商人背后站着的,却是羌戎几个大部落。
霍世鸣的这个做法,可是惹来了许多羌戎贵族的不满,不利于大燕对羌戎的安抚和拉拢。
……
在“以权谋私”这项罪名上,吏部右侍郎长篇大论。
到了“拥兵自重”这项罪名上,吏部右侍郎反倒吝惜起了
笔墨,只写了寥寥一行字。
可这行字,却让无锋瞳孔猛地一缩。
[听闻私底下,行唐关百姓都将燕羽军,称作霍家军。]
说白了,以承恩公如今的身份地位,在榷场上动一些手脚,捞一些油水,实在不算是什么重罪。
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行唐关主将。
但是,揽财可以,身为边境主将,拥兵自重实乃大忌!
……
“可看完了?”
霍翎的声音拉回了无锋的思绪。
他恭敬道:“都看完了。”
“那你可知哀家找你来,所为何事。”
无锋露出羞愧之色:“请娘娘明示。”
“也罢。”
霍翎转了转折子的方向,视线落在“霍家军”三个字上。
原本平静的神情,泛起了刻骨的寒意。
“燕羽军是什么军队,还需要哀家向你强调吗。我们安插在燕西的人手,为何没有提前发现这件事情?这个消息,哀家竟然是从文盛安那里得到的。”
时人讲究乡情、乡党,她在燕西出生、长大,一向视燕西为自己的大后方。
为了巩固自己的大后方,也为了来日吞并羌戎的大计,她在燕西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每当朝廷有什么政策要推行,燕西这个荒凉偏僻之地,也都能得到倾斜。
这是为何?
这还不是她有意照拂。
可是,经营了这么多年,她居然没有在事先收到一点儿风声,以至于被文盛安打了个措手不及!
简直荒谬!
实在可笑!
那些在燕西兴办州学的官员,因为不住在行唐关,主管的不是军务而是文教,没有察觉到异样也就罢了。
暗卫没有收到过任何风声吗?
行唐关副将刘集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