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想把温奇当作自己的后辈耳提面命一番,但是他没有那个权力,从来也没有过,无论是作为反抗军领袖的后裔还是权贵新造出的年轻英雄,温奇都是他敬仰的所在——不是人,更多的是一种标志,而标志是不能被交心的。
他们找不到弗彻……他或许永远也不能再见到弗彻先生了……
温奇感到胸口发闷,胸腔里仿佛塞满了湿棉花,驱不散的阴冷从每个细胞沁入心房,每一次收缩都粘稠得发痛。
心脏在流泪。
温奇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下意识想蜷缩起手指在胸口压按,但最终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轻轻垂下了眼帘,明亮的顶灯透过纤长的睫毛打下了朦胧的扇形阴影,掩盖住了他干涩的眼眸。
心脏流泪就够了,他已经在那场噩梦里丑陋而愚蠢地啼哭过一回了,不会再哭第二次了。
有人告诉他那场将人造的夜空都炸毁的爆炸将一切都化为了齑粉,尽管没有找到弗彻的id芯片,但其实弗彻也在其中,已经死了;有人阴谋论弗彻在布置炸弹后独独将温奇救出来是为了让温奇顶锅,只是失败了,所以匆忙逃窜……
他都不信。
弗彻先生不会死的,弗彻先生也不会抛弃他的——因为在弗彻的眼中,他可是他最爱的“温明 ”啊。
温奇轻声说了句“我累了”,然后站起离席。
会议桌上陡然安静下来,然后所有人站起来,目送温奇离开。
温奇对着向他拍马屁的反抗军代表冷淡地点点头,在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后,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虚假的互相指责,指责为什么没有考虑到温奇的伤情,将会议开得这样冗长。
令人作呕,温奇嘴角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想微笑还是讥笑,他意识到自己不再享受别人的关注了,他不再在意周围人对他的追捧、赞扬、拥戴了,他对除去弗彻先生之外的一切都不那么在意了。
弗彻先生……
温奇终于控制不了地抓紧胸口,新伤与旧伤、内伤与外伤叠加,那里实实在在的在绞痛。
在难捱的疼痛过后,温奇舔掉唇角被他咬出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他一定会找到弗彻先生的,也会把他永远地留在身边。
为此,如果这些人用不上的话,他敢与虎谋皮。
第99章
在人造的真人秀场馆里不知道, 离开那里塞缪尔才发现当下正值盛夏,尽管现在已经——他从只铺了一张被单的床板上费劲地起身,看向放在门口绿色桌子上的廉价钟表——八点多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酷暑的余温,热气从打开的毛孔中侵入体内, 这种浑身冒汗的感觉真是让人不适。
他上半身弓得很厉害, 正低着头在一个原身是方格作业本的本子上写着东西。
那张绿色的桌子, 虽然现在堆满了手套、电线之类的杂物, 但是清理一下还是能够充当书桌使用的……只可惜没有椅子, 所以他不能用。
现在只要没法坐着的地方塞缪尔是一秒钟也待不了了。
他体内的属于蒙斯马顿的芯片,在蒙斯马顿死亡之后进行了自毁,最开始只有疼痛, 像是无数的子弹碎片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时不时刺破脆弱的血管让他的胳膊小腿青紫一块。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天左右,他渐渐地发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了。他的手指最先背叛了他,在一天中午从床上起来时, 他照常用手去抓理一下蓬乱的头发时, 发现食指无法弯曲了, 像一根枯枝从伤痕累累的手背上横伸出来。
这种麻木感在两天之内从手指蔓延至了全身,他的肌肉在皮肤下一点点萎缩,原本结实的手臂变得松软,有时他只是做一些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会感觉关节仿佛被灌了铅般的沉重无力。夜晚, 痉挛会在已经损坏的肌肉上袭来,疼痛像电流般窜过神经,而他连翻身都感觉费劲,这几天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当然, 塞缪尔确信他睡不好不完全是芯片造成的,瞧这只有一块木板的床,能睡好才怪了……床板上还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