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拿着他的符咒自报家门,说的就是“上陵宗山脚宋家庄”
萧芜一身白衣,衣料都是无妄宫中最好的,端的是玉质华章烨然若神,那老板抬头一看,便给他指了方向。
萧芜:“有劳。”
一路沿着老板指明的方向,萧芜果然在山疙瘩里寻到了个村落。
村落没有牌匾,仅仅在入口立了块门石,上书“宋家庄”,庄门口有几亩田地,有几名老伯正躬身插秧。
萧芜再度拱手:“敢问,村中可有一名少年,名叫宋小鱼?”
老伯思索:“宋小鱼?”
萧芜:“正是。”
说罢,他微微屏息,等待老伯的回复。
老者只停了两息,可萧芜不自觉的捏住了衣摆,似乎这问题的答案能决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不得不慎重小心。
却见那老伯一扬手,远远指了栋茅草屋:“哦,知道,宋三家的小子嘛,就住那儿,那娃前段时间才从外地鬼混回来,说是进城到大户人家做工去了,带回来好些银钱,村里人都问他那儿做的工,结果这小子死也不和我们说他去哪儿了,整日胡言乱语的,说什么无妄宫主……”
老伯絮絮叨叨,萧芜无声放松下来,喟叹道:“他还好好的……”
这么一说,老者就有些不乐意了,村里人都沾亲带故的:“不是,小鱼也是我眼皮底下看大的啊,肯定好好的,这还能不好吗?”
萧芜便笑了声:“是我失言。”
他本就面容清贵,笑起来尤其好看,老者讪讪摸摸鼻子:“得了,你要是找他,就在村东第三家。”
萧芜谢过。
他沿着田垄寻到了茅屋,隔着两层篱笆,在院门外听见了里头的谈笑声。
有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小鱼哥小鱼哥,你再和我讲讲,你是这么咻——的一下,从山崖上跳下来的故事吧!”
无论是近在咫尺的上陵宗,还是千里之外的无妄宫,对山野间的小孩子来说都是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存在,仙人间的恩怨情仇不过是话本上的故事,村里唯一一个进过魔宫还全身而退的宋小鱼,就成了孩子间的香饽饽。
宋小鱼自豪的声音响起:“却说那日啊,那无妄宫主有一样重要差事交付于我,他要我从山崖之上跳下,演一出戏,而私下里,早安排了魔门尊主薛随接应……”
一番话讲的添油加醋,硬生生将“宋小鱼”抬成了剧情中的二号人物,说那杀人不眨眼的无妄宫主是如何如何的器重他,喜爱他,听得一堆小萝卜头一愣一愣,频繁发出哇哇哇的羡慕声音。
宋小鱼得意的继续下去。
不多时,屋内几人听腻了故事,商议着出去玩,他们推开房门,宋小鱼领着一群萝卜头鱼贯而出,萧芜立在田埂之上,掐了个隐匿身行的法诀,少年正直青春,颊边尚带着婴儿肥,麦色的脸颊被阳光晒的通红,全然是鲜活的模样。
他并没有发现田埂边的萧芜,萧芜也没上前与他说话,目送他远去,旋即敛下了眸子
宋小鱼还活着,活得不错,这很好,不必背负一条性命,萧芜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但这个宋小鱼,不是萧芜的那个“宋小鱼”。
刚刚萧芜立在门外,将少年的话听了个分明。
宋家庄在群山之中,地处偏僻,宋小鱼说得不是官话,而是东南口音的方言,这地界崇山峻岭,各个十里路方言就各不相同,萧芜连蒙带猜,才知道他说了什么。
可他的那个“宋小鱼”从不说方言,只会说官话。
咬字清晰,音色清亮漂亮,是极吸引人的少年音色。
身高也对不上,这孩子约莫只到萧芜胸口,可无妄宫的宋小鱼比萧芜身量还高些,每次萧芜要摔倒,他能恰巧拦着扶起来。
无妄宫里给他送饭,带鲁班锁糖炒栗子,逗趣解闷,搀扶着他在思幽阁一遍又一遍踉跄行走宋小鱼,不是这个少年。
那他是谁?
萧芜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他的心脏像被泡在了后山的温泉中,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迷糊怪异的心绪溢满胸腔,萧芜想了许久,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他是谁?为什么要装成宋小鱼?为什么要给他擦脸,为什么要给他带烧鸟,为什么要看他的伤疤,为什么用指尖一遍一遍的描摹抚摸呢?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平静温和的表面下是糊涂的一笔烂账,萧芜独自站在田垄间,定定顿了许久,他捻着松枝,不经意的拽下一片又一片,直将那枝条拽秃了,直站到日落西斜,插秧放牛的老伯陆续回家,村中家家户户亮起油灯,才恍惚反应过来。
萧芜想,他要回无妄宫去。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且毫无道理,他本就不是无妄宫的人,如何说“回?”,要说回,那该是回上陵宗才是。
可偏偏这念头占据了萧芜的整个脑海,萧芜想,他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求证,有满腹的疑惑需要解答,而答案只在无妄宫中,而寻找答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