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情况不妙,当铺找他一人的麻烦就好,别带上孩子。
小秀才听到这话有点不开心,撅着嘴不说话。
第五君只好哄道:“你乖乖在这儿的话,哥哥一会儿出来就给你买糖吃。”
“糖?”到底是小丫头一个,小秀才眼睛立刻亮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乖巧地背着手站在那里。
第五君笑着摸了把她的羊角辫,然后理了理衣襟,正了正斗笠,徐徐走进当铺。
一进当铺,正对着的就是一块巨大的金丝楠木屏风,其上雕刻的是四季光景,四时的花草天象均在其上,甚是精美。
绕过这堵屏风,才看见当铺的柜台。柜台很高,其上还有雕花木栏杆直通天花板,几乎像是在大厅中间单隔出了一间屋子,得上四登台阶才能摸到柜台的门。
第五君踮起脚,看清了柜台里面的人。
柜台里是一个年轻男子,完全没发现店里来人了。他正在手抄账本,看上去抄得头昏脑胀,头都要埋进账本堆里去了,似乎下一刻就能头一歪睡过去。
第五君视线一扫,果然见柜台后面有只状似金兽的香炉,正暖暖吐烟。
不过那香烟浓得几乎像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
香放太多了。
再好的檀香,这么个熏法,也是很要命的。第五君看着柜台里那人打瞌睡的模样,有点想笑,遂清了清嗓子,说:“打搅了。”
那人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来,迷瞪地顺着木栏杆的缝隙往下看,就对上了一张仰起来的脸。
他原本困顿的眼睛立时睁大了,黑眸微微闪烁,竟像是看呆了。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雪白的花瓣,因为阳光的照射而缺水苍白,却更加温柔,让人想要伸手。
“……海棠醉日……”他忽然开口,喃喃吐出来了这四个字。
“什么?”第五君没听清,直视他问道。
那人脸上倏然腾起红晕,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然后慌乱地站了起来,他抓着栏杆,有点躲闪地看着第五君:“您是来……当东西的?”
第五君点了点头。
然后那人就从里面向柜台门那里走去,消失在栏杆窗口。
接着,扑通一声。
“哎哟……嘶……”
那人好像绊在什么东西上摔了一跤。
第五君抿唇蹙眉,想笑又不能笑。他想了想,把斗笠解了下来,背在身上。
正在这时,门开了。
第五君转身看向那人,颔首致意。“您好。”
如果在这天之前,有人问浑书鼎金典当行的老板之子、酷爱读书但被老爹教导读书无用、被迫继承家业现兼掌柜和司柜、正学习当着朝奉苦苦练习眼力见儿的沈旦沈大少爷,什么是“一眼万年”,沈旦是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但此时此刻,他懂了。
大概就是涂山第一次见到大禹,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他第一次见到第五君。
斗笠拿掉,这个白海棠一样的人有着一头银发,棕色的杏眼淡淡望着他,眼尾微弯,流出三分笑意。
沈旦张开嘴,又闭上了,做了个吞咽动作,然后再张开,认真地说:“您好。”
第五君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个从当铺柜台后面走出来的一身书卷气的人,笑着说:“老板好年轻。”
看上去不到二十的样子,比他小。
却听对面几乎同时开口,说:“你受伤了。”
第五君一愣,低头扫了眼胸前褐色的血迹,说:“不好意思,不碍事的。”
然后他看着年轻人,又笑了。
“老板好眼力,想必能给我的东西估个好价格。”
那年轻人却支吾了一声,脸又红了,说:“我不是老板,老板……是我爹。”
然后没等第五君说话,他又补充道:“我爹陪我娘回娘家了,朝奉放假了,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
说完这一堆,他的脸更红了,似乎非常懊悔为什么要交代这么多。
第五君却正儿八经、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他笑声很轻,但脸上出现了点血色,如同海棠露蕊。
沈旦又呆了。
第五君伸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问:“怎么称呼您?”
“沈旦。您……您呢?”
第五君笑着说:“第五君。”
作者有话说:
齐释青还得过会儿才能下来。
死当(五)
第五君从来没进过当铺,但好歹活了这么些年,当铺是怎么运作的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在一个当铺里,老板往往不出面,能在店里见到的都是给老板干活的人。在这些人里面,最重要的是朝奉,是负责鉴别估价的,其次是掌柜,负责开当票;掌柜和朝奉往往会商量起来使劲给东西压价,等当户同意了,就把东西留下把当票拿走,留下的当品就由司柜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