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第五君头痛欲裂,只听见小白凄戾的马鸣和疾疾远去的马蹄声。他竭力保持清醒,眼睛却越来越睁不开,最后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草帽底下露出来了——
斧福府掌门柳相悯的脸。
玳崆山(六)
无边无际的黑暗。
极轻的滴滴答答从耳边传来,声音缓慢而规律。
滴水的节奏越来越清晰,第五君眼皮颤了颤,意识缓慢恢复的同时,疼痛接踵而至。
空气窒闷。
第五君艰难地抬起眼,迷蒙地意识到他的脖颈被紧紧捆住,双手也被捆在另一根水平的木头两端。两根木头在他背后垂直交叉,画了一个十字。
第五君直起头,终于让受压迫的呼吸道进气更多了些,咳咳地喘息起来。
现在还是白天,却没有光照进来,唯一的光源是一处篝火。
这是一个山洞。洞顶有钟乳石倒挂,偶有的水滴声正是从上方落下。
第五君看了片刻,便意识到这正是五年前齐释青曾经带他躲过、他猜测是玄陵门陵墓的入口的地方。
他挣了挣平举被束的双手,却徒劳无功。
第五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被捆住的脖子无法移动丝毫,他目眦欲裂地朝下看,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半空的脚下放置了一口黑瓷坛。空荡荡、黑黢黢的空洞像一张深渊的嘴,正准备将他吞噬。
第五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呼吸放缓、再放缓,轻到让人听不出来的地步。
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第五君迅速闭上眼睛,头垂落下去,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来人走到他跟前,挡住了他眼前的光。
然后,毫无征兆的,那人伸出两根手指摁上第五君的颈动脉,手指如同冰凌,完全没有人体应有的温度。
第五君霎时喉咙绷紧,喉结僵硬地一滑。
那人的手指停驻片刻,随即撤走了。
“醒了,就别装了。”
一道嘶哑得难以分辨内容的声音响起,在山洞里发出一层层恐怖回响。
第五君仍然垂着头,闭着眼睛。
下一刻,那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在耳边的位置刺探良久,然后猛地挑破第五君的人皮面具。
刷啦一声,假面皮被整个撕下。
第五君苍白的脸暴露在昏暗的山洞里。
那道可怕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要装么,齐归?”
第五君咬紧牙关,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张他昏迷前最后辨认出的脸再度出现在他眼前,第五君骨缝生寒。
传闻中已经闭关两年的斧福府掌门皮肤如同被揉皱的蜡纸,褐黄易碎、布满皱纹,嘴唇干瘪,眉毛枯黄,只有那对漆黑的眼睛迸发着阴冷的光,彰显出他饱含野心欲望的生命力。
第五君盯着这幅似鬼非人的熟悉面容,过了很久,松开牙关,叫了一声:“柳世叔。”
“呵,这不是认识嘛。”柳相悯野兽般的声音在山洞内回荡。
如同骷髅的手拎着从第五君脸上揭下来的人皮面具,柳相悯低头凑近,看得分外仔细,半晌后道:“要是两年前逮住你师父,习得了他换颜易嗓之术,我也不至于如此掣肘……”
第五君缓缓挣动着手腕,被捆住的袖间藏着他的暗器。
“杀我师父的人有黑罗盘。”第五君沉声道:“不是你。在杉树林逼问我师父在哪里的人,也不是你。”
柳相悯笑了一声,笑声令人汗毛倒竖。
“的确不是我。”他看着第五君,咧开一张散发着腥臭的嘴,“我可从来没有动过你和你师父。”
第五君冷静至极的声音响起:“那是谁?”
他直勾勾地盯着柳相悯的眼睛,右手渐渐聚力,三根银针从袖口游到了手心。
柳相悯嘶哑地笑了起来,“你猜呢?”
第五君突然胸腔剧烈起伏——柳相悯蓦地凑近,那皴裂褶皱的鼻尖几乎要碰上他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第五君大喝一声,拼命后缩、仰起脖子,想要远离这个堕仙。但他被牢牢绑在柱子之上,退无可退。
与此同时,他的拳头攥了起来,掌心朝柳相悯的方向,只等柳相悯向后退开的一瞬间,他就能把银针扎进他的脖子!
这样的距离下,再有灵力加持,三针断骨是能做到的。
柳相悯在第五君身前停住,死人颜色的嘴唇距离第五君的皮肤不足一指。
他埋头在第五君颈间深吸一口气,像是闻到了天地间最香甜的气息似的,脸上露出的满足表情令第五君几欲作呕。
“这就是……天生药躯……”
这是一声带着垂涎的喟叹。
第五君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浑身上下抖得厉害。
“你怕什么呀?”柳相悯突然在他跟前抬头,堕仙身上的腐败之气登时灌入第五君的口鼻,他的鼻腔和嗓子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