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子,第五君跟着司少康东躲西藏,过得很是辛苦。尤其是每当听到有人叫“齐归”的时候,他都会条件反射地心里一颤,是司少康一遍一遍告诉他,他的本名其实叫“第五君”。
玄十轻车熟路地带领他们一行人往楼上走——这间旅店早就被齐释青包下来了,除了玄陵弟子没有别人。
第五君在楼梯上看了眼没人的柜台,还有空荡荡的大厅,心想没有旁人更好,他的计划可以照常进行。
“柳少主,你住在这间。我就在隔壁。”玄十为第五君打开一扇门,彬彬有礼道。
第五君还了一礼,点头微笑:“好。”
这一路上,玄十在称呼上格外注意,一次都没有叫过他的真名。但第五君隐隐觉得违和——别的玄陵弟子喊他“柳少主”,是真的把他当成柳下惠子对待,恪守礼距;而玄十每次叫他“柳少主”,第五君都能感受到玄十对他的态度与对真正的柳下惠子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玄十师兄足够冷静,才能被少主委以重任。”第五君想着,笑眯眯地对玄十说:“那你也早些休息。”然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从衣柜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影。是恕尔。
“准备行动吧。”第五君淡淡看他一眼,从自己的小包袱里取出了一套绛紫色的衣裳。
华贵的流光锦缎,绣娘精心绣制的纹样,整个蓬莱仙岛只有两件——是在银珠村时,齐释青给他们二人做的。
恕尔看他一眼,从窗口翻了出去,夜行衣很快融入夜色。
第五君对着铜镜,把柳下惠子的装束一件一件取下,假面皮也撕了。
他换上这套跟齐释青一模一样的绛紫色衣袍,将头发重新梳了,穿了垫肩、马甲,脚下塞入增高的软垫。
纤瘦的手指在一摞假面皮当中游移,最终精准挑出来一张英俊的脸。
第五君捧在手中端详片刻,然后无比细致地戴在脸上,边缘处没有一丝端倪。
铜镜中的人剑眉星目,眼神冷酷威严,足以让人产生臣服之意。
这人微微勾起唇角,不再看向铜镜,而是拎起了第五君的小包袱,走向窗边。
恕尔在窗外楼下警戒。入了夜,这座旅店孤零零的点着灯,周遭都是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突然,一个人影无声地翻窗而落,正在恕尔身边。
这人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恕尔,一语不发,而恕尔则浑身一颤,一声“少主”就要脱口而出。
“齐释青”冷哼一声,吩咐道:“你进去吧。”
恕尔点点头,轻功腾起,再度翻窗而入,进入第五君的房间,关好窗户。
“齐释青”注视着恕尔的身影消失在屋内,不再仰头望着上方,目光沉沉走出了阴影。
玄陵弟子在旅店四周都有值守,他却没有刻意绕过他们,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旅店正前方,暴露在玄陵弟子的视线里。
黑色道袍刹那间向此集结,金色的长戟抽了出来直冲此人——玄十早就吩咐过,此处旅店早已被玄陵门包下,在他们下榻后,任何接近的生人都有堕仙的嫌疑。
然而这人却神色不变,在旅店大门口站好,就跟等着他们来似的。
肩宽腿长,面如冠玉,发如泼墨,玄陵少主穿着这套他们在银珠村都见过的绛紫色衣袍,冷脸看向他们。
“……少主?”
一个玄陵弟子惊诧地叫出声。
“齐释青”轻哼一声,语气却听着颇为愉悦,“反应挺快。”
这几个弟子被少主不动声色地夸奖,心中的紧张一扫而光,紧跟在“齐释青”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入旅店内。
“少主,您怎么来了?”一名弟子问道。
“齐释青”没有回答,而是在大厅内坐下,“叫玄十过来。”
“是。”
不过须臾,玄十就出现在楼梯口,眉心微皱,神色不解。他几步就走到“齐释青”跟前,略一抱手,紧接着问:“少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齐释青”审视地看了玄十片刻,说:“惠子已经在玄陵门安顿好了,我过来接齐归。”
玄十愣了一瞬,“可不是之前说好……”
“齐释青”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你可以带人回去了。我今晚住这儿,明天亲自带齐归回去。”
玄十跟“齐释青”对视半晌,点头说“好”。
“齐释青”又问:“他睡下了么?”
玄十:“这个点应该是睡下了。”
“齐释青”点点头,“带我去看他。”
直到“齐释青”站起来的时候,玄十好像才终于意识到今天少主穿的并不是象征着身份的镶金黑道袍,而是当时在银珠村做的跟齐归一套的衣服。
他不觉放松下来,小声说:“少主这是来跟小归讲和的?是得说点软话,他这几天是不太开心的。”
“齐释青”静了一瞬,然后轻哼一声,算作答复。
“就在这里